第一章 黑影中的脸
我叫水轩,出生在黄河边的一个小村庄。
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,我们世代以捕鱼为生,经常和黄河打交道,便听到很多不可思议的传闻。
上世纪末,我们当地突然掀起了一阵吃乌龟的热潮,不止是高档饭店,就连平时村里的婚丧嫁娶,这东西都成了标配。
但大家都知道,这东西人工养殖的乌龟,和野生的龟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,价格上也差距甚大。
利益的趋势下,很多人宁愿冒着风险,也要下黄河捕捉一些上了年岁的老龟。
俗话说,千年的王八,万年的龟,凡是上了年岁的东西,都通灵,不同程度的开通了心智,招惹不得。
我爷爷是村里的屠夫,干了一辈子杀猪匠,按理说本来和这些事情完全扯不上边的,但偏偏因此丢了命。
我八岁那年,家里突然来了一个长相非常富态的男人,光头,戴着大金项链,开着一辆红旗轿车,是正儿八经的有钱人。
和他一起来的,是我们村的一个街溜子,名叫李三,平时没什么正经事,不过社会上的三教九流的人都能说上话。
李三笑着递给我爷爷一根烟,说道:“水叔,今天找您来没别的事,帮我宰一条龟。”
爷爷并没接烟,想也不想的拒绝了。
“三千,您老只需动手处理一下,就给你三千现金,这买卖很划算的。”
这话一出,我们全家都倒吸了一口气,在那个年代,一块钱都可以买很多东西,这三千绝对是一笔不小的费用。
但爷爷丝毫没动摇,冷哼一声,道:“这种事,你们自己动手就行了,何必找我,再说,我也只是杀猪匠。”
李三灿灿一笑,道:“水叔,这个龟不一样,上了点年岁,一般人不敢轻易接。”
“大家都怕沾染因果,而您老就不一样了,本身就是杀猪匠,一辈子都没出啥事,说明命格够硬,普通的孽畜不敢招惹您。”
“而且,就这一次,主要是老板他们家有老人病重,听说这东西的吃了可以延寿,这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弄上来的,您可不能掉链子啊,专程来找您的。”
“要不,您跟我过去看看东西?”
爷爷摆了摆手,脸色阴沉道:“不用了,我是不会出手的,你们另请高明吧。”
说着,爷爷便招呼我们进屋,将门直接反锁,将几人关在门外。
只听那光头在院内骂骂咧咧,但丝毫没有走的意思。
父亲坐立不安,犹豫很久后问道:“爸,那可是三千块钱,你孙子马上去县城上小学,用钱的地方很多,您随手给杀一下就行了,为什么拒绝呢?”
谁知道,这句话直接惹毛了爷爷,他怒拍桌面,呵斥道:“你懂个屁,万物都有灵气,尤其是龟,上了年岁的东西,相当于我们几辈人的年龄加起来,这种东西,一般最好别招惹。”
忽然,爷爷顿了顿,喉结涌动,欲言欲止,最后叹了口气,命令我们谁也不准开门后,便进了里屋。
爷爷在家里的威信非常高,老爸看到爷爷动怒,也不敢忤逆,更不敢继续相劝。
本以为事情就这么僵着,光头等着急了肯定自己就走了,但万万没想到,在这个时候,事情出现了转机。
一向不怎么回家的二叔忽然回来了。
二叔给我的印象,就是不着调,三十多岁的人了,也没讨到媳妇,经常喝酒赌博,家里没人愿意搭理他。
没想到,他居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。
他和李三认识,俩人臭味相投,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,然后几人就出了门。
他们刚走,里屋的爷爷就冲了出来,嘴里大骂:“这逆子是要把我们这个家毁掉啊。”
我们一头雾水,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,但看到爷爷匆匆追出门,也都跟了上去。
我刚到大门口的时候,就看到几人从车的后备箱,抬下来一个脸盆大小的乌龟。
第一次见这样的庞然大物,我还是挺害怕的,尤其是听人说过,乌龟一旦咬住手,只有砍掉脖子才能保住,对这东西,我很敬畏。
二叔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把明晃晃的刀,看着乌龟,骂了一句便挥刀砍下。
尽管爷爷已经朝着那边赶,想阻拦,但还是没来得及。
“嗡……”
一阵颤音响起,二叔拎着刀,看到刀砍在龟背上,骂了一句,又挥下第二刀。
刀刚落下,爷爷就赶到了,瞥了一眼地上的龟,怒气冲天,直接从旁边的柴垛上取下一根木棍砸向二叔。
“你可真是个畜生,什么活你都敢接,眼里只有钱是吧。”
“你这是要把咱们一家人逼上绝路啊。”
二叔丢下刀,慌乱逃窜。
爷爷追出去好远,最后才气喘嘘嘘的返回来。
他看了一眼地上的乌龟,然后叹了口气说道:“事已至此,没有别的选择了,杀与不杀都结下梁子了。”
说完,爷爷返回院子,取出他那一套家伙,眼神透着坚决。
他用一根红绳小心翼翼的系在巨龟的脖子上,随后点燃三炷香。
“这是神鬼香,如果香能顺利燃尽,那这生灵便只是普通牲畜,无妨,但若香中途熄灭,则证明,这生灵以通灵,或者是仙官转世,杀不得。”
爷爷沉声道,这是他杀猪一向杀猪时候的规矩,我也见到过几次,但明显感觉,这次爷爷的脸色有些不对劲,眼底抹过一丝难以言说的恐惧。
香燃,爷爷嘴里念叨着:“事由我不孝儿子引起,但请将因果归于我一人身上,无论什么后果,我都承担,万望别祸及我的后人。”
但爷爷的话音刚落,那香忽然像是被人为折断一样,三根整齐折断。
爷爷脸色大变,一阵趄迾后扶着车,险些没倒下。
而李三却笑着喊道:“死了,这老王八终于死了。”
我离得远,并没看的很清楚那边的情况,一直紧张的看着爷爷。
无意间,我看到一团若有若无的黑气从巨龟的体内升腾而起,逐渐幻化成一张狰狞的脸。
就那样悬浮在空中,恶狠狠的盯着爷爷。